水年華 Toscane踏車是居民的代步工具，觀光客也可以很容易租到車，真是健康。2｜盧卡舊城區內常常可以看到古老的宅院，以及歲月在它們身上留下的痕跡，讓人懷舊唏噓不已。3｜陽光照射在舊石板路上引人遐思。4｜梅卡多（Mercado）廣場

旅行是不由自主地對上一次旅行的無限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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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托斯卡尼的豔陽下追憶似水年華

翡冷翠的夏天幾乎都是晴空萬里，即便是熱，為了托斯卡尼的明媚風光也是值得。

｜旅行的定義188 L’esprit de voyage 旅行的定義｜189L’esprit de voyage

托斯卡尼美景處處，連漢森家的後

花園在艷陽下都讓人覺得美。

漢森家的廚房。每天早上，他都會

為我煮上一杯傳統義大利式的卡布

奇諾咖啡。

在聖尼可拉橋上看黃昏中的翡冷

翠，這樣的景色讓我覺得重新買一

張機票飛來托斯卡尼是對的。

一切的一切彷彿都在阻止我的這次旅行。

歐洲有很多廉價航空公司，因此即使沒有很多閒錢，要在

歐洲內陸旅行並不難，不過這些便宜的機票常常有些不方

便的地方，例如機場離市區很遠、出發時間故意要讓你去

不了似的奇怪。我搭的Easyjet（註一）就是在早上六點

十分起飛，也就是說我必須在五點半以前完成登機手續。

我的好友曾經搭過這班飛機，他帶著老母前一天晚上就去

睡機場。我跟他說我是豌豆王子，無法睡機場，幸好有夜

間公車可以搭，查好公車時刻表後我還是緊張到睡不著，

決定提前去等公車，結果歷經公車過站不停、公共腳踏車

沒有停車位、快速直達車沒來之前搭上繞行整個巴黎郊區

的普通車、機場的排隊等候過程之後，我被活生生地告

知：「check-in關閉了！」

我於是錯過了我的飛機。

我有兩個選擇，一是當場付錢買另外一張下一班飛機的機

票；二是不去義大利了，待在巴黎暗自神傷。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跟自己說：沒有什麼事可以阻擋得了

我的旅行，除非是盲腸炎！錢可以再賺，大不了去托斯卡

尼少吃幾個冰淇淋，下半年節儉度日，每天只喝水、吃白

麵包⋯⋯好吧，不瞞你說，我再多買一張機票只花了五十

二歐元。

於是，在比原來的計畫晚了八小時之後，我出現在托斯卡

尼的霞光中，在聖尼可拉橋上看著美麗的翡冷翠黃昏景

象，我覺得即使要我多花一百歐元也是值得的。

距離上次踏上托斯卡尼的土地已經十一年了，那是個義大

利的幣值還是里拉的年代，還沒有數位相機，把單眼相機

忘在台灣的我，跟當時的情人從巴黎開車一路玩下來，沒

有留下任何照片紀錄，於是花了更多心思把托斯卡尼的美

景烙印在腦海裡，十多年後印象依然深刻，彷彿昨日。

我的沙發主人漢森曾經是我的沙發客，他一直希望我能去

拜訪他，好讓他可以回報我的恩惠，我覺得只收留人家五

天，煮過日本料理、泰國料理、中國料理讓他和他女友認

識亞洲美食這種小事不足以掛齒，而且這個德國出生長大

的土耳其人住在一個德國南部小鎮，沒有人會想去那個地

方！直到他搬到翡冷翠，我才終於接受了他的邀請，因為

多年來我一直想重遊托斯卡尼。

一年多不見，二十三歲的漢森會說的語言又多了兩種（他

已經會說八種語言），這個年輕人因為喜歡旅行，認為會

說當地語言是更深入認識當地文化的好工具，所以一直在

學新語言，因為我的到來，還去學了中文，已經可以簡單

地用中文跟我打招呼，說些讓人高興的甜心話；我覺得他

的想法沒錯，也很羨慕他的語言天分。

我們決定以漢森居住的翡冷翠為據點，每天去一個附近值

得拜訪的小鎮參觀。因為我這次的目的是要舊地重遊，補

拍十一年前沒拍的照片，所以我們的名單有：盧卡（Luc-

ca ）、西耶納（Siena）、聖吉米尼亞諾（San Gimig-

nano）和比薩（Pisa）。

當然以我牡羊座的個性加上漢森滿不在乎的性格，我們的

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

我們每天都在慢慢享用早餐後，拚命趕去車站錯過該搭的

註一｜

www.easyj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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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的大教堂，裡外看起來都氣勢

驚人。

托雷德拉歌海灘離比薩不遠，仍然

保有自然原始的景象。

本來要走到海邊野餐，卻因為太餓

了，半路隨便找個陰涼處就地野吃

起來！

火車：騎腳踏車狂奔，從差點撞上的汽車前倖存之後，眼

睜睜地看著我們的火車開走，只有一次終於手碰到車廂，

但是已經關上的車門不再打開了，火車與車上一個女生含

情脈脈的眼神離我們而去！

盧卡

因為錯過該搭乘的火車，我們決定到盧卡之前先去拖雷德

拉歌（Torre del Lago）的海邊野餐。

這是一個很原始的海灘，從火車站走到海邊的途中會先經

過一大片木麻黃森林。十一年前，在義大利這個海灘多被

私人商業行為占據的國家，這裡是我意外找到的免付費公

共海灘，因為它比較難抵達，所以一切都還給人原始的感

受。

我們在傳統商店買了看似美味、像蔥油餅的focaccia麵

包、火腿和一些水果，還沒走到海邊就迫不及待地在森林

裡找塊空地用餐。兩個愛吃、對美食總是細細慢慢品味的

人又花了過多時間，到達海邊剛塗完防曬油，就必須起身

趕火車。靈機一動，我倆決定試著搭便車，豎起大拇指數

分鐘看過無數奇異的眼光之後我才恍然大悟：我們只穿泳

褲！穿上衣服之後果然有車子停下來，是公車。公車抵達

火車站，剛好讓我們看到火車開走，不過這樣也好，因為

後來我們搭乘了一班使用太陽能的火車（註二），義大利

人把太陽能磚架設到火車上，即使是老火車都可以利用太

陽能行走，在托斯卡尼的豔陽下，這個很環保的點子值得

讚賞。

時光倒退十一年，盧卡小鎮是托斯卡尼的一顆珍珠，當時

決定來此進行分手之旅的我，在盧卡浪漫的氣氛下，覺得

跟情人更緊密，即便我心裡已經決定在旅行後結束我們長

距離的關係，當下確實還能感受到愛情的永恆，「愛一個

人並不一定要廝守在一起。」我這麼想著，心裡跟當時喝

的那杯義大利espresso一樣苦。

「我的愛，你為何流淚？」坐在對面的情人問。

「因為此刻我很快樂。」我認真地說出了心裡的話。

十一年後再到盧卡，依然覺得這是個極浪漫的小鎮。舊石

路、小廣場、大廣場、富麗堂皇的百年老書店、老教堂、

街頭古典音樂演奏、溫馨的咖啡廳，小街小巷裡穿梭的男

女、老人和小孩，都讓我覺得可親；在這個幾乎看不到汽

車的小城市裡，所有人的步調都變得更放鬆，置身其間，

也不自覺地感到悠閒。在這裡，腳踏車是主要的交通工

具，陽光斜射在舊石板路上的腳踏車，勾起我無數美好的

回憶。舊堡壘被改成環城綠色大道，在上面漫步或騎車的

人看起來個個呈現身心舒暢的滿足面容，讓我看得心馳神

迷。

「你流淚了。」漢森說。

「因為我很快樂。」說完瞄了一眼時間，我說：「而且我

很緊張，因為我們又要錯過火車了！」

西耶納

註二｜

PV Train，太陽能火車（Photovol-

taic Train），在火車上加裝太陽能

板或太陽能磚的火車，義大利在

2002~2005年之間開始推行太陽能

火車計畫，雖然沒有全面實施，但

是兩年之內，少數的幾台太陽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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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的定義 L’esprit de voyage192 旅行的定義｜L’esprit de voyage 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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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盧卡幾乎是個看不到汽車的小鎮，腳

踏車是居民的代步工具，觀光客也可以

很容易租到車，真是健康。

2｜盧卡舊城區內常常可以看到古老的宅

院，以及歲月在它們身上留下的痕跡，

讓人懷舊唏噓不已。

3｜陽光照射在舊石板路上引人遐思。

4｜梅卡多（Mercado）廣場上的隨便

一個角落都美。

5｜建於十一世紀的Saint Michelle in

Foro教堂有著令人看了屏息的門面。


西耶納的廣場一直是我心目中最美

的廣場之一。每年會舉辦兩次全世

界唯一的市中心賽馬（七月二日

和八月十六日的Palio delle Con-trade。

西耶納的廣場曾經是我心目中最美麗的廣場，因為一個大

庭廣眾之下落在我嘴上的吻。

這次選擇在星期三到西耶納，為的是它每週三早上八點到

下午一點，環繞在Lizza花園舊環城堡壘的市集。

又錯過火車的我及漢森抵達市集的時間已經中午，我們照

例在市場上買了看來好吃的當地土產：烤乳豬三明治、火

腿、葡萄、蜜李、無花果、醃漬橄欖、mozzarella水牛

乳酪、醃漬番茄乾、香料餅乾。然後找了一塊樹蔭下的空

地，鋪上野餐布，吃將起來，旁邊有四個正在喝酒的金髮

美女，仔細聽果然是蘇俄人──這語言我曾經因為演出需

要而學過幾句。

然後我們為了要上廁所而走進一家隨便找到的咖啡酒吧，

慘綠的裝潢像極了王家衛的電影，原來是一間愛爾蘭酒

吧。一個獨自專心在電腦前寫作的男子讓我投射成自己，

十一年前我也曾經在西耶納的一家咖啡廳裡獨坐，等待去

為我買冰淇淋的情人，美味的義大利冰淇淋下肚後，即使

不是山盟海誓也變成了甜言蜜語，「親愛的，今晚想吃什

麼？」還有比這更浪漫的問句嗎？

我記得當天晚上我們去一家「慢食」餐廳。

十六世紀時，卡薩琳．麥迪奇（Catherine de Medici）

從翡冷翠嫁到法國王室，她帶到法國的義大利廚師和禮儀

把法國的飲食提升到美食的地位。二十世紀的義大利則是

慢食運動（Slow Food）的發源地，二十年來，這個主

張飲食有益健康、不破壞自然環境所生產的、生產者被公

平交易對待的運動，已經慢慢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重視；它

不只是提倡「慢慢吃以真正品嚐食物的美味」，更在乎盤

中物與我們所居住的地球和所有生物的強烈連結，如果這

些層面都顧到了，飲食的愉悅就會自然而生。我和情人當

晚吃的餐廳就是有蝸牛標誌的慢食餐廳，在燭光下慢慢享

受美食，即便明天就要分離也有喜悅。

離開慘綠酒吧，參觀了大教堂，登上了博物館頂樓俯瞰整

個西耶納的迷人風貌，然後我們來到西耶納廣場。這個每

年舉辦跑馬節慶的大廣場吸引了很多觀光客，我找個角落

的位置坐下來，看很多戀人在此接吻，此時心中忽然燃起

一股衝動⋯⋯拜現代科技所賜，我傳了個簡訊給舊情人：

「我在西耶納廣場。看工人為節慶搭台、街頭藝人雜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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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雖然不是正統的義大利咖啡館，這家

愛爾蘭式的慘綠酒吧卻更適合我當時的

心情。

2｜西耶納的舊城區位於小山丘上，有小

斜坡的街道更顯迷人之姿。

3｜古代洗禮堂（Baptistry）的精美內

部。

4｜上面蓋有房子的維奇歐橋（Ponte

Vecchio）是翡冷翠最著名的橋，上面

總是有擁擠的人潮。

5｜西耶納大教堂（Duomo de Siena）

內部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五十六片精雕大

理石地板，述說著聖經和歷史故事。


Piazza della Signoria也是很受歡

迎的廣場，廣場旁還有大衛的複製

雕像。

這家便宜又好吃的schiacciata三明

治店，就在但丁教堂旁。

⋯忽然想到你。你好嗎？」其實我想說的是「沒有你，我

倉皇失措！」但是因為我知道舊情人現在快樂地與另一個

更適合的人在一起，因此我並沒有這樣寫，簡訊傳出去之

後，我覺得鬆了一口氣，原來這段追憶之旅幾天以來讓我

一直處於感傷的情緒，托斯卡尼美則美矣，卻因為我思及

多年前分手之旅的情緒，而被添上了感傷外衣。我看著另

一對正在擁吻的戀人，想像那是我的舊情人正快樂地生活

著，愛一個人不就是希望被愛的對象能快樂嗎？我當年的

決定是對的，當現實的距離因素無法克服的時候，放過對

方、各覓幸福是個好的選擇。

因為不想繼續感傷下去，我放棄了內心原來想請漢森去慢

食餐廳晚餐的計畫，在西耶納向一個和藹的老伯買了菜，

決定自己下廚。漢森說想念我在巴黎做的菜，而且我想自

己做晚餐肯定比慢食餐廳更慢！

翡冷翠

我喜歡學徐志摩把翡冷翠譯成翡冷翠，覺得這樣比起佛羅

倫斯更有詩意。

不再感傷的我懷著快樂的心情，好好地參觀了翡冷翠這個

許多人心目中最浪漫的城市，喜歡文藝復興風格的我因為

有足夠的時間，在沒有被即將結束感情的情緒沖昏頭的情

況下，終於可以好好欣賞這個文藝復興的發源地。

烏菲茲美術館（Galleria degli Uffizi）內藏有我喜愛的

文藝復興畫家最重要的作品，讓我在裡面流連忘返；大衛

雕像果然很巨大，參觀那天還有已故攝影師羅柏梅波索普

（Robert Mapplethorpe）拍攝的人體照片擺在完美的

雕像旁邊，相得益彰；空盪得嚇人的百花教堂、讓人彷彿

環遊世界甚至遨遊太空的伽利略特展、麥迪奇宮（Palaz-

zo Medici）的富麗堂皇⋯⋯我算是盡了觀光客應盡的義

務，把翡冷翠的重要景點幾乎都參觀了，已經到了即使未

來三年不接觸文藝復興藝術也不會覺得遺憾的地步。

為了不想把自己寵壞，我規定自己一天只能吃兩次令人無

法抗拒的義大利冰淇淋，雖然有兩次破例吃了第三次，也

因為確實太美味而原諒自己的破壞原則。這些天還吃到一

家便宜又好吃的schiacciata（一種客人可以自由選擇當

地特產為餡的三明治），它位於但丁教堂旁邊（註三），

但丁之家斜對面，別告訴太多人，但別說我沒告訴你。

結束托斯卡尼之旅的前一天，我要漢森再陪我去一次米開

朗基羅廣場（Piazza Michelangelo）看夕陽，這個十一

年前我沒來過的地方，如今是我在翡冷翠的最愛。從山上

俯瞰晚霞中的翡冷翠，會有一種今生了無遺憾的強烈感

受。

這一天，有一對新婚伴侶來這裡拍婚紗照，新郎數度把新

娘抱起，兩人不時深情接吻、含情脈脈；一個彈吉他的街

頭藝人在階梯上唱著懷舊歌曲，就在夕陽即將隱沒的那一

刻，他說要唱一首很特別的歌，說的時候眼光彷彿直視著

我，然後隨著優美的吉他聲，他唱著：「Wish you were

here.」

這一刻，我沒有哭，因為我知道，我跟舊情人都很幸福。

註三｜

Via Santa Margherita, 4, 50122

Firen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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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米開朗基羅廣場位於山丘上，是最佳

看夕陽地點。

2｜黃昏從米開朗基羅廣場俯瞰翡冷翠，

這時候真希望能有個情人在身邊！

3｜翡冷翠到處可以看到精緻的文藝復興

傑作。

4｜亞諾河（Fiume Arno）流穿過的翡

冷翠，在夕陽西下後的魔術時刻更顯迷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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